陆文夫先生本来不懂吃,只是年轻时和一些懂吃的老作家们在一起受了些影响而已。那时的苏州作家协会有个小组,一个月总要碰两次面、开个会——每人出四元钱吃一顿,苏州当时有一家非常有名气的餐馆,是作家们常常光顾的地方。他们在那里边吃边聊,全当“开会”了。二十几岁的陆文夫跟在老作家身边学会了吃。
陆文夫先生对吃的描写表现出他对吃的内行,我问他是否参照过许多食谱?他说,写小说是不可能参照食谱的,要凭自己的感觉来写。结果是他把他的感觉传达给了读者,很多人看了《美食家》就想吃,流口水。
《美食家》被翻译成好几国文字发行后,销量很好,仅在巴黎就销售十万册,十几年来法国各城市仍有许多读者,每年都在加印。陆文夫在法国的知名度相当高,他们常从法国到苏州找陆文夫先生吃饭,还三次邀请陆文夫先生到法国,法国有许多有名的小餐馆也知道他。
陆文夫第三次去法国,被请去一家很高级的饭店。饭店的老板傲慢得很。用餐前老板开始演说,讲解他自编的食谱。这个老板看不起中国菜,他说他吃过中国菜,油水太大不好吃。生性平和的陆文夫本不爱在这种场合讲话,但听到老板攻击中国菜,便站起来一口气发表了长达35分钟的讲话,全场时时爆发热烈的掌声。他大讲中国菜,问老板是在中国吃的中国菜还是在法国吃的。老板说是在法国吃的。他说,你在法国吃中国菜就像我在中国吃法国菜,都是走了样,变了味儿的。他说,中国最一般的餐馆点100个菜也是平常事,就连街头的小餐馆的菜谱也不下几十个品种。在坐的法国朋友大为惊讶,因为法国大菜无非那么几道,一餐上几十个品种是不可能的。
(《人民日报.海外版》2001.3.21)